捧著清粥回到衡逸居，綠窕進門便看到南宮珩。

男人身穿天藍色錦緞做成的袍子，黑發隨意用玉冠束起，不知道是不是陪伴楚楚的緣故，他身上並無冷冽的迫人威嚴，反而帶了點點暖意。

這樣的南宮珩，用芝蘭玉樹、風度翩翩形容都不為過。

此時，俊美無雙的男人斜坐在床頭，手把手的教楚楚怎麽解九連環。

聽到聲音擡頭，見是她，南宮珩沒有動，拿著楚楚的小手繼續拆解，楚楚卻是耳根發紅、臉頰發燒，特別的不好意思。

綠窕很懂事，低垂著頭走了進去，也不看兩人，“公子，表小姐的早膳來了，是現在服用，還是……”

南宮珩擺手，“知道了，你先出去。”

看了看楚楚迅速發紅的耳朵、臉蛋，綠窕明白了，福了個身邊退出房間，站在走廊下看著綠萼梅發呆。

看起來，公子是真的喜歡楚楚，所以才毫不避諱自己，依然我行我素的教楚楚拆九連環吧？

進來就看到她雙眼定格在綠萼梅上，孫沐敲了下她額頭，才道，“你站這裏做什麽？梅樹上有美男子啊？”

“嗯。”沈思中的綠窕順著他“嗯”了一聲，接著也反應過來，眨了眨眼看他，“孫沐，你是在跟我說話嗎？”

孫沐翻了個白眼，“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？”

看了看四周，綠窕誠實搖頭，“沒有。”

孫沐扶額呻吟，“你怎麽比楚楚剛來的時候，還要天真啊？”

綠窕不好意思道，“你又說笑了，我哪兒能跟楚楚比呢？她是公子的心頭寶、掌中肉……”

她的語調之中，隱含羨慕，卻並沒有嫉妒。

孫沐知道她本性善良，與她的姐姐綠窈是兩個極端，當下也沒有笑她，反而耐心道，“你知不知道，公子為什麽對楚楚那麽好？”

綠窕搖頭，“不知。”

“想不想知道？”

“想。”

“還記得數年前，公子與楚楚外出，卻渾身是血的回來嗎？公子沒有事，而楚楚卻心口中了一刀……”

“當然知道，但這跟公子疼楚楚，有關系嗎？”

對她的遲鈍很無語，孫沐思忖了片刻才諄諄善誘，“綠窕，我問你，如果有個人不顧自己安危救你的性命，你會怎麽樣？”

“當然是感激不盡，以後好好……”說到一半，綠窕倏然明白過來，小手掩住到唇邊的驚呼，“呀，我明白了，公子疼楚楚，是因為她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命，而楚楚性格又討喜、做事還勤快……”

口若懸河說了半晌，終於讓她的腦袋不再打結，孫沐覺得自己特別偉大、特別的不容易。

見綠窕似乎又陷入沈思之中，他揚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，見她眼珠子在轉動，才調侃道，“你在發什麽呆？不會是羨慕楚楚得公子疼愛吧？”

“才不是。”綠窕別開視線，擡頭看他一眼便別開視線，耳朵卻悄無聲息的紅了，“我只是覺得……覺得……”

覺得半天，她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。

古怪看她幾眼，孫沐覺得她今天有些奇怪，但並沒放在心上，邁步從她身邊過。

兩人的談話，一字不漏落入南宮珩和楚楚耳中。

終於拆完九連環的楚楚仰頭，粉唇差點碰到南宮珩的下巴，她害羞的嫩臉發紅，忙垂下頭看自己雙手。

溫柔撫摸著她烏黑的發，南宮珩沈吟了片刻道，“別想太多，我對你好不僅僅因為你救過我，更因為你是我的婢女，你是獨一無二的楚楚。”

獨一無二的楚楚？

心跳漏了幾拍，楚楚悄悄瞥了他冷峻的面容一眼，心裏小鹿亂撞，忙將目光移開，“公……公子，楚楚出身貧寒，不值得您如此寵愛……”

下巴一揚，南宮珩眉心掠過不悅，看了看她安靜祥和的側臉，又強壓了下去。

沈默了片刻，他拍了拍她的頭起身，一邊撫平微皺的袖口，一邊道，“別想太多，值不值得別人說了不算，你說了也不算。”

楚楚愕然，小嘴微張，“那誰說了算？”

煩悶心情因為她的模樣而煙消雲散，心裏無奈嘆了聲，南宮珩彎腰圈住她的身子，大手在她微微僵硬的背上安撫輕拍，“我原本以為你是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，卻沒留意到你骨子裏的敏感，這都是因為你爹娘、素梅、謙之而起，但我要告訴你的是，他們的死，都跟你無關。”

跟她無關嗎？

如果不是執意要生下她，娘怎麽會未滿二十便玉殞香消？

說是紅顏薄命也好，說是天妒紅顏也罷，爹在娘過世第八年的同一天，也就是在她八歲生辰的時候，去娘墳前喝得大醉，回來的路上卻……

如果不是她鋒芒太露，素露怎麽可能嫉妒她，進而在茶水中下毒，陰差陽錯害死了素梅？

如果不是她要嫁給莫謙之，莫謙之也不會喝合巹酒，說不定現在還……

想著想著，楚楚悲從中來，她卻倔強仰起頭，任憑淚花在眼眶裏閃爍，怎麽也不肯落下。

她眼裏有委屈、有不解、有痛苦、有壓抑、有惶然、有畏懼，還有難以言喻的……

見她這個樣子，南宮珩只好松開她，取出帕子一邊按壓她的眼角，一邊柔和了聲音道，“楚楚，你記住，在這個世上，難產而死的孕婦多不勝數，你娘不是唯一一個；落水而亡的男人千千萬萬，你爹不是第一個，也不是最後一個；中毒死的人也不是只有素梅和謙之。”

楚楚一楞，沈默不語。

“是，素梅是喝了你的茶才死，可那毒是你下的嗎？是素露……”雙手按著她的香肩，南宮珩強迫她與自己對視，“她嫉妒你、恨你，所以才在祖母給你的茶罐中下毒，想要你的命，素梅只是遭了池魚之殃；而謙之……”

提到莫謙之，南宮珩下意識看她臉色，見她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，才放下心來，繼續道，“謙之是世襲的爵位，本就遭人嫉妒，跟國公府聯姻，無異於如虎添翼，他的對手怎能不先下手為強？”

楚楚臉色發白，雙手死死攥著他的袖口，求證般喃喃，“是這樣嗎？我不是掃把星，我沒有克父克母，素梅姐姐和小侯爺……”

雙手在她肩上緩緩用力，南宮珩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，“相信我，嗯？”

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於溫柔，又或許是心裏也起了疑惑，楚楚鬼使神差點頭，“好。”

南宮珩面露喜色，端了清粥給她，“吃點東西，嗯？”

害羞低頭，伸手正要接，一勺散發著清香的粥已送到唇邊，她錯愕，“公子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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